云在青天水在瓶

[美国队长][盾冬无差]Time Enough For Love/时间足够你爱(盗梦paro)(全)

闻笛赋

*完结了。我觉得这文还是连在一起效果比较好,加上修正了几处细节,决定汇总一次。全文都在这篇里。

*原梗来自奥夫太太棒呆了的fanvid ,Inception电影paro,但有借用漫威宇宙世界观的二设,如有疏漏都是我的错。

*虽然没什么人看,但还是要说,我自己写得很嗨,奥夫太太的脑洞也特别棒,真的不来吃一下安利吗!我很喜欢这个故事,时间是我最喜欢写的主题了,大概因为在我心目中,所有关于时间的爱情都浪漫得无可救药。


《Time Enough For Love/时间足够你爱》(全文完)

 
 
我写下这些文字,是为了记录一个故事,一个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故事。你不必在意我是谁,这不重要,但你一定得知道讲述这个故事的人。 
 
他的名字是Steve Rogers,一名普通的退伍军人。不过在这之前,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神盾局特工,以及本世纪最杰出的筑梦师之一。 
 
筑梦,现在我们不常听到这个词了。但在几十年前,这个世纪刚刚开始的时候,它曾经是一个神秘莫测的概念。那个时候,人们对大脑运行机理的认知十分有限,而对潜意识的探索几乎是一片空白。因而共享梦境的技术在最初的十年中一直被掩盖在重重面纱下,不为大部分人知晓。政府和军队小范围使用这种技术训练自己的士兵,而有些时候,它被用于更加切实的目的——在梦境中窃取情报,也就是俗称的盗梦。 
 
我在大学的主修是认知神经科学,像所有其他乏味的理学博士一样,整天泡在实验室里,阅读成百上千的论文,研究如何规范地操控潜意识。不过在私底下,我仍对世纪初的那段历史该死地着迷。在那个年代,大部分人还没有意识到保护自己的大脑和保护心脏同等重要,梦境可以被当成武器,游走在法律与道德的边缘,比荷枪实弹更优雅,也更致命。 
 
这也正是为什么我对Steve Rogers这个人产生兴趣的原因。去年秋天,我在西雅图参加了一次神经科学协会年会,一整天的讲座和海报展示让我很疲惫,到了晚上,我推掉了各种应酬,一个人躲进会场附近的酒吧中休息。在那里我碰巧认识了一个人,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,声音里有着军人特有的粗犷,他说自己年轻时曾在Rogers队长手下工作,于是我请他喝了一轮酒,希望他给我讲讲关于那个人的事情。 
 
借着酒性他说了不少话,他说Rogers队长几乎是一个活着的传奇,他在参与过的关键行动中几乎未尝败绩,他手下的嚎叫突击队曾经依靠盗梦、粉碎过九头蛇的阴谋,他曾经到过limbo,他的潜意识是全副武装的,其中有一名带着面具,穿着黑衣的神秘的战士,他们叫他冬兵。 
 
他口中所述的许多事,我之前也有所耳闻,可它们听上去太离奇、太不可思议了。于是我问他,这些都是真的吗?男人十分认真地对我说,没错,他以自己的名誉担保,每一件都是真的。 
 
他的话更加深了我的兴趣,我变得更加迫切地想要了解Steve Rogers的传奇故事,然而,想要找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并不容易,鉴于他已经退役很多年了。我想了很多办法,打电话求助各个行业的友人,用一些小技巧潜进神盾局的网站,我甚至试了在浩瀚的论文库里胡乱检索,幸运的是,最后一项竟然奏效了。有一篇十八年前的论文的作者栏里署着他的名字,并附上了电子邮箱。我小心翼翼地发送了一封措辞正式的申请信,不敢抱太大希望,可三天之后,他竟然回复了我。 
 
Steve Rogers答应见我,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让我振奋了。当天我便收拾行装,订了一张前往纽约的机票。 
 

 
Steve——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他——独自住在布鲁克林,一座靠近郊区的僻静别墅里,毗邻绿林公墓,四周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,一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,十分安静。 
 
他亲自开门迎接了我。以九十岁的年龄来说,他的身体状况相当强健,而他的房间也出奇地简洁,干净,一丝不苟,像极了他本人的风格。不过他虽然严肃,却并不刻板,相反,他看起来很和蔼。他友好地欢迎了我,而我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崇敬,战战兢兢地坐在客厅里,等着他用缓慢但平稳的动作沏了两杯咖啡,把其中一杯递给我,然后在我对面坐下,用微笑示意我不必紧张。 
 
“那么,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,年轻人?”他问。 
 
“我是个脑科学研究者,”我毕恭毕敬地回答:“而我听说过很多关于您的传闻,我很崇敬您,并且对您年轻时的辉煌经历很感兴趣,你知道的,关于梦境共享的那部分。” 
 
他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地平淡:“我的经历并不值得夸耀,而且,现在很少有人提起梦境共享了。那么,从我这个过时的人身上,你想知道哪些事呢?” 
 
我突然发现,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。在他的身上有太多勾起我好奇心的谜团,我只能挑选最重要的一部分,谨慎地问:“我听说你曾经到过limbo,是真的吗?” 
 
“是的。”他平静地说。 
 
“那么,你可以武装自己的潜意识,在你的投影军队里有那名传闻中的冬兵……也是真的?” 
 
“也是真的。” 
 
他说话的方式有着老年人特有的释然,语气波澜不惊,仿佛再惊心动魄的事在他的印象里,不过抵得上几句轻描淡写的闲谈。倒是我紧张得像是绷在弦上的箭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所以他善解人意地接过了话题:“先给我讲讲你的事吧,你对梦境共享了解多少?” 
 
“我在私下做过不少研究,”我诚实地回答:“我使用过pasiv,从仪器库里借了一台陈旧的机器,又和几个朋友偷偷调制了镇静剂。我们潜入过第二层,不过梦境构筑得不够稳定,很快就崩塌了。”我犹豫了一下,不过还是说出了事实:“为了获得更真实的体验,我们没有实施传统的防护程序,我得承认我输给了自己的好奇心,不惜铤而走险。” 
 
意料之外地,他并没有责怪我,只是了然地笑笑:“你很有勇气,而且我欣赏你的诚实,年轻人。我知道你想听什么,很多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,不过我从来没有完整地回答过。”他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,手指摩挲着杯柄:“事实上,我大部分的故事都围绕着一个人,你们称作冬兵的那个人。只是,冬兵不过是我潜意识的一个投影,他本人很久以前就死去了。” 
 
我不知怎么回答,只能静静地等他说下去。 
 
“我可以讲给你,”他最终说:“不过可能会花掉很多时间,还有点无聊。你愿意听吗?” 
 
“当然,”我赶忙点头:“不胜荣幸。” 
 
他轻微地点点头,然后花了几秒钟时间凝望窗外。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外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,只有一条蜿蜒的公路,通向更远处的墓园。墓园中央有一座古朴的塔楼,被绿树环绕,从这里只能望见半个尖顶,和几只在上面歇脚的鸽子。我猜那就是他在看的东西,下午时分,阳光穿过树荫的缝隙,在灰色的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,随着微风摇摇晃晃。 
 
他的眼神有些空洞,看起来像是徒劳地在寻找着什么,但是在我来得及发问之前,他就把目光收了回来。不知为什么,我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比方才沉重了一些。 
 
“那么,”他说:“我们从一开始的地方讲起吧。” 
 

******

 
 
他的名字叫James Bachanan Barnes。 
 
不过我习惯叫他Bucky,这个称呼和他莫名地相称。 
 
我们是好朋友,从小混在一起长大,一起在街头巷尾打架,直到后来一起进入大学。在那里,我们接触到梦境分享,并很快沉迷其中。我们的老师是Cobb和Mal,一对从事心理学研究的夫妻,刚从法国搬过来不久。你或许听过前者的名字,他曾经是世界上最棒的筑梦师。我也想成为筑梦师,所以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学生。 
 
潜入梦境是个危险的活儿,一个人很难完成,人们通常都会寻找搭档,而我的搭档就是Bucky。我负责设计梦境,而他充当目标。我们花掉了几乎全部的业余时间,穿梭在各式各样的梦境中,乐此不彼地探索。 
 
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,有着用不完的热忱,也不必担忧未来的事,只是奢侈地挥霍着大把的时间,就像现在的你一样。每个筑梦师都有自己的一套路子,至于我,我的方法其实很传统。我不是那种特别富有创造性的类型,比起随意地搅乱物理法则,构筑出天马行空的幻象,我更欣赏有规律的东西。我喜欢以数学模型为基础,演化迭代出复杂而有致的场景。 
 
大部分人对这个保守的方式嗤之以鼻,但Bucky喜欢我设计的梦境,不是恭维,是真的喜欢,享受漫步在其中的每一分钟。我们搭配得很默契,彼此之间几乎没有隔阂。你说你去过第二层,那很了不起,但是我们去过更深的地方。 
 
事实上,当Bucky第一次提出前往第三层的主意的时候,我是反对的。我很耐心地向他解释——到了那个深度,即使最轻微的干扰也会让梦境崩塌,所以我们需要大剂量的镇静剂来维持睡眠,而这也增加了迷失在其中的风险,很显然我们还没有充足的准备去承担最坏的后果。 
 
他垂着眼看着我,嘴唇下意识地向上拱起,看起来非常不甘心,不过他没有反驳我。 
 
第二天,他再次来找我,说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图腾。 
 
他愉快地举起手,把挂在指尖上的坠饰展示给我看。那是一件银色的金属饰品,样子很寻常,一个规整的镂空圆环,中间嵌着一颗五角星,光滑的表面泛着明亮的色泽。这样的饰物随处可见,不过我还是很吃惊,因为我碰巧认识他手里的这件。 
 
“这是我送你的,十二岁……还是十三岁的生日礼物,我不知道你甚至还留着它。” 
 
Bucky耸了耸肩,似乎在说留着它是理所应当的。 
 
可是我皱紧眉头,严肃地争辩:“你得知道,在我筑造的梦境里,要模拟这样的形状简直易如反掌。” 
 
Bucky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,胸有成竹地说,“形状不是重点,它有它的秘密,我不能告诉你,不然就失去意义了。”他说着把它攥进手心,又把手收进了口袋:“你看,这就是图腾的精妙之处,你不了解其中的细节,自然也模拟不出,而我可以通过它来判断现实和梦境的差异。有了它我们就是安全的,我永远不会迷失在你的梦境里。” 
 
他说完后便看着我,嘴角得意地上扬,好像自己是个魔法师,刚刚变出了一整座生机勃勃的花园。 
 
可他的确说服了我,打消了我的疑虑和恐惧。他的魔法在我身上总会奏效,没有他,我不可能走得那么远。 
 

*

 
 
几年后,邻近毕业的时候,我和Bucky已经是一流的梦境专家了,但我们也不得不暂时从美梦里醒来,选择自己未来的方向。横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灰色的地带,几乎没有任何规范可循。研究梦境的人不多,但是他们的性格各种各样,目的也不尽相同。当中的有一些愿意留在实验室,像Cobb和Mal那样潜心探索,对其余的事情不闻不问。也有一部分成为了盗梦者,像佣兵一样在暗地里活动,赚走大笔的钱财。 
 
至少我们,我们打算加入军队。最早的筑梦行业就是在那里兴起的,用来训练士兵,因而军队里有不少相关的职位可供选择。而且,如果你做得足够好,想要在更有挑战性的地方施展才能,我们都知道这个国家还有情报机构的存在。 
 
参军不是件容易的事,我们很快便被各种繁琐的申请和检查程序淹没了。但我的导师Cobb似乎并不赞同我的选择,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我四处奔走。 
 
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,似乎是和Mal在实验中遇到了一些严重的问题,可惜我当时实在太忙了,没有及时关注他的遭遇。现在想来,我仍然十分后悔,因为就在几个月后,Mal的死几乎夺走了他的一切。而我是他的学生,我本该帮助他的。 
 
有一天,就在我把最后一份推荐信装进档案袋,准备出门提交的时候,Cobb叫住了我。 
 
“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?”他站在杂乱的实验室中央,手撑着书桌边缘,身体半靠在上面。我注意到他的眼眶上挂着有重重的黑眼圈,不禁担忧起他的身体健康。可他看上去似乎打定主意要追问到底,不给我任何岔开话题的机会。 
 
我只能告诉他,我和Bucky,我们都已经下定决心了。 
 
“Steve,”他困扰地摇了摇头:“你知道,研究梦境不是一个干净的行当,很多人都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才加入进来,甚至有些干脆是为了钱,他们看上去多少都有点疯狂,偏执,包括我在内。但你和我们不一样,你太正直了,而且拥有强烈的信念,就像你选择的筑梦方式一样——纯粹的理性和规律。” 
 
“这没有什么问题,”我回答他:“我用我的方式,一样可以做的很好。” 
 
“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,只是……”他试图解释,听起来却有点无语伦次:“这份工作充满危险,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一趟浑水,我不希望看到你迷失在里面。要知道,思想才是最可畏的东西,最具有侵蚀性。越是坚定的信念,在遭受毁灭的时候,后果就越严重。”他停下来叹了口气:“我怕我没办法帮助你,事实上,我已经开始后悔答应你做我的学生了。” 
 
我愕然地望着他,当时我并不知道Cobb遭遇了什么,才突然对一切充满怀疑,他也不肯告诉我。我只记得,那个时候的我稚嫩,刻板,一丝不苟,又有点愚笨。我其实无法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,所以当敬重的导师突然开始警告和劝阻我,我难免从心底感到一丝彷徨。 
 
“我不明白,”沉默了许久之后,我最终坦言:“事实上,我并不清楚怎样才算是迷失。” 
 
“这很难讲,”他摇了摇头:“想象一下,你在等待一辆火车,它会带你走到很远的地方。你知道你想去哪里,但是你不确定它会将你带往何方,你只有一瞬的机会,跳上去,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它卷在烟尘中,呼啸着走远,”他停下来叹了口气:“你会感到害怕,会丧失选择的勇气。这就是最可怕的部分。” 
 
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,不知道该如何回应。这个时候Bucky出现在我身后,倚着门框,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,另一只手抬起来,冲我们挥挥,算是打招呼。 
 
我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,但是他一定听到了Cobb的问题,他先是用宽慰的眼神看了看我,又转向Cobb,直视着他,嘴角慢慢上扬,最后绽开成一个明亮的笑容。 
 
Bucky说:“那也没关系,因为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他,一直到最后。” 
 
 

******

 
 
 
“他对你而言一定很重要。”我由衷地感慨,并且小心地替换掉了对Steve的敬称:“你说起他的时候,眼睛都亮了。” 
 
“是的,我想我得在这个问题上保持诚实,我们在大学里成为了一对恋人,我爱他,而且并不惧怕让别人知道这一点。”Steve的语气听起来充满怀念:“事实上那时候我们都觉得,只要两个人在一起,就不必惧怕任何事。” 
 
我没有料到这一层,不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。可他湛蓝色的眼睛里依旧只有平静,像阳光下的湖水。 
 
“毕业一年之后,我们离开部队,加入了神盾局,严格地说,应该叫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,不过没人喜欢使用全称,它又长又拗口。” 
 
“是的,”我笑道,“关于这一点我非常同意。” 
 
“当时神盾局的头儿是Nick Fury,你肯定听过这个名字,他认识到了梦境共享的巨大价值,决定成立一个以盗梦为手段的特别行动小组,并且选中了我们。” 
 
“所以你们是第一批?”我忍不住问,“关于这段历史我也做过调查,遗憾的是,神盾局从未公开过细节。” 
 
Steve抱歉地看着我:“关于这事儿的前因后果,我也不能透露你太多。我只能告诉你,从四处招募来的顶尖高手,最终组成了一个名叫‘嚎叫突击队’的小组,而我是领队,所以其他人叫我队长。并且……鉴于我们是当时神盾局唯一一个盗梦小组,他们有时还会在前面加上‘美国’这个前缀。” 
 
“美国队长,”我念了出来:“真是个帅气的名字。” 
 
“是个有点令人尴尬的名字。”Steve笑了笑:“在闲谈的时候,他们偶尔拿这个揶揄我,我不太擅长开玩笑,因而总是无力还击。每当这种时候,Bucky就会勾着我的肩,整个人懒散地靠过来,脑袋越过我的肩膀,一脸挑衅地看着其他人。他们就会转而拷问他:‘怎么,Barnes特工,你不想跟着美国队长一起出生入死吗?’,Bucky就笑着回答,才不呢,我跟随的是从布鲁克林来的那个小个子。” 
 
当然了,我没见过Barnes的相貌,不过我仔细地听着Steve的描述,在脑海中似乎可以勾勒出当时的情形,在世纪初的古老酒吧里,四处都是木色的装潢,昏黄的灯光底下,一群年轻人围着桌子,放肆地说笑,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。 
 
“那的确是一段好时光,”Steve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,补充说:“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,‘嚎叫突击队’漂亮地完成了每个任务,从未经历失败。直到八个月之后,我们遇到了一个真正棘手的敌人。而那次遭遇,改变了我们两个的人生。” 
 

*****

 
 
Nick Fury召集了嚎叫突击队的所有人,选了一间没有公开编号的会议室,开门见山地宣布,在场每个人的保密等级都提升到了7。 
 
我和Bucky面面相觑,不知发生了什么。当时小队成立还不到一年,队里的人等级基本都在4或者5上徘徊。Fury不会突然跃级提升我们,他一定有什么目的。我盯着他被眼罩掩住一半的、复杂而严肃的神情,等着他的进一步说明。 
 
他没有做声,而是转身打开投影设备,播放了一段录像。 
 
录像是从地面上,朝向很远处的山尖呈仰角拍摄的,画面模糊不清,镜头还时不时地晃动。天空中堆积着浓重的阴云,像一片海洋似的翻滚着,还伴随着不间断的电闪雷鸣。山尖上,似乎有两个人在争斗,瓢泼般的雨幕中,只能隐约分辨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,其中一个身穿鲜红色的披风,手上拿着一只银色的战锤。 
 
“我没看错吧,这是北欧的那个……雷电之神?”Falsworth忍不住问,他是个喜欢看书的小伙子。 
 
Fury点头赞同。“是雷神托尔,和邪神洛基。”他很快补充:“顺便说,你们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录像,不是特效,当然也不是梦境。” 
 
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,他尽可能简要地讲述了关于阿斯加德来访者的事情,以及这个宇宙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单纯,神盾局已经和各种神秘现象打了十几年的交道。 
 
现在这些都已经不是新闻了,但是在二十一世纪初,外星人还只存在于科幻电影里的年代,它们听上去还是很震撼的。Fury没有给我们大惊小怪的时间,既然我们被告知了真相,那必定意味着……嚎叫突击队接下来的任务和这些事情有所关联。 
 
他说,洛基使用的权杖,镶嵌了一种罕见的能量体,构成它的物质元素没有一种可以在地球上找到,是彻头彻尾的天外来物,他们叫它“无限宝石”,权杖上的那块是其中之一,被称作“心灵宝石”,依照托尔的说法,它拥有可以操纵意志的力量。这些能量体极端危险,因为它们太过强大,而人类对它们又知之甚少。不幸的是,那玩意的碎片遗留了一部分在地球上,并且几经辗转,落入了一个叫做“九头蛇”的组织手中。 
 
“九头蛇”的成立可以追溯很早以前,但直到二战时期,才在纳粹的支持下逐渐成长壮大。表面上看,它是一个以神学与宗教蛊惑人心的恐怖组织,但实际上,它和神盾局一样,知晓这些神秘力量真的存在,并且一直试图将它们据为己有。神盾局当前最首要的任务,就是尽快回收那些碎片。鉴于这件事的重要性,Fury会采取所有可能的手段,盗梦是其中一种。 
 
我们的目标是Zola博士,一个平淡无奇的神经科学教授,任职于一所二流大学。当然这只是个幌子,他在暗中活动的身份是九头蛇的首席科学官。我们的特工很小心地接近他,截止目前为止,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马脚已经暴露。三个星期之后他会去纽约参加一场学术会议,并在宾馆单独订了一个房间,而我们的行动时间也就是那天晚上——我们得潜入进去,设计一个梦境,盗出他的头脑里关于“心灵宝石”的秘密。 
 
“如果你们的行动顺利,可以避免很多无谓的暴力行动。而如果我们都成功了,就能及时阻止那些外星科技威胁整个世界。”Fury用他一贯富有鼓动力的语气做了总结。 
 
我用凝重的目光看着他,没有马上回答。而他来到我的座位旁边,拍了拍我的肩:“好好干,Rogers队长。几十亿人的命运现在在你手里了。” 
 
 
 
留给我的准备时间很短,我的小队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,研究关于Zola的每一行资料,每一张照片,并以此为基础设计我们的策略。 
 
我不知道九头蛇对梦境了解多深,保险起见,我设计了双重梦境,第一层是一座秘密的军事基地,我们会假扮成入侵者,对基地发起攻击,而Morita,我们当中的伪装者,将假扮成Zola的同伴,劝阻他放弃基地,并帮助他寻找逃跑的路线,一般人在逃亡的时候,会选择把重要的资料随身携带,这正是我们的机会。 
 
而在第二层,我设计了一辆火车,Zola逃亡的交通工具。如果第一层不够的话,我们可以潜入更深,在更加密闭的环境里,彻底锁定隐藏秘密的场所。 
 
我不清楚自己的计划是否足够完美,不过Bucky像以往一样一直陪着我,无数次往返于梦境和现实,一丝不苟地测试每个细节。那段时间他和我一样睡得很少,我们都很疲惫,但是我看到他脸上认真的神情,突然间就被莫名的信心填满了。我想有Bucky在身边,或许我真的可以做到,从疯狂的九头蛇手里拯救整个世界。 
 
我想得太简单了。 
 
三个星期之后,我们按照计划潜入Zola的宾馆房间,欺骗他喝下加了镇静剂的饮料,并把pasiv的软管连在他的手腕上,和他一起坠入了梦境。 
 
一切进行的太顺利了,我本该有所怀疑的,这是我最后悔的地方。那个时候的我太天真,太自负,为此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,悔恨几乎伴随我走过余下的一生。 
 

*

 
 
Zola的投影的确是经过武装的,那些被严格训练过的士兵,拿着致命的武器疯狂地向我们发射子弹。梦境里充斥着油污、烟尘和鲜血,封闭的工厂里到处都在燃烧,空气近乎凝滞,火焰炽热得令人窒息,硫磺的味道从气管钻进体内,侵蚀着肺部的每一个角落。 
 
我们一直战斗到精疲力尽,直到横亘在半空中的钢索开始纷纷断裂,头上的穹顶开始塌陷,我们终于在一条钢桥的尽头找到了Morita。 
 
他正用双臂费力地架着因为坠落物撞击而暂时昏迷的Zola,看到我们到来,才松了一口气。我俯下身,迅速地翻开了Zola的公文包,逐张检查里面的文件。当中有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,但没有我们想要的,看来如果他并非无辜……那就是,他打算把真正重要的秘密和基地一起埋葬。 
 
没有时间犹豫了,在梦境坍塌之前,我们接上pasiv,迅速地进入第二层。 
 
第二层和第一层截然不同,是彻头彻尾的冰天雪地,火车在严寒封冻的山脊上疾驰,车尾出卷起厚重的烟尘,钢铁的车轮和铁轨挤压发出铿锵的声音,有节律地回响在山涧里。 
 
我们从车尾艰难地向前突进,而在路过中段的某一节车厢的时候,Zola的投影士兵轰开了一侧的外墙。一瞬间巨大的冷风呼啸着横灌进来,凛冽得像锋利的刀尖。而Bucky正站在豁口旁边的位置,被风卷带着失去了平衡,甩出了车厢外,只剩下一只手抓着悬在车厢外侧的钢管,摇摇欲坠。 
 
我立刻抛下手上的东西,拼命地探出身去,想要拉他回来。火车还在疾驰,车轮的声音在耳边轰鸣,下方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深渊,而我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他的手—— 
 
半截钢管终于被风撕裂,Bucky失去了支撑,坠了下去,就在我的眼前。 
 
那一刻我几乎停止了呼吸,但Gabe把我拉了回来,拍着我冻僵的脸说:“队长,没事,这是梦境,他最多就是比我们提前几分钟醒过来而已。” 
 
我冷静了一些,Gabe是对的,这只是个梦,下坠只会让Bucky提前在上层醒过来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只是我的心底一直感到强烈的不安,我把它压下去,咬着牙和我的队员们继续完成任务。 
 
冒着枪林弹雨,我们终于来到了接近车头的位置。这次车厢里不再有士兵把守,只有一个保险柜,摆在正中的地面上。我以为我们总算到达了终点,我的队员已经开始佩戴耳机,准备从梦境里撤离。我怀着期待打开它,可里面没有我想要的,没有秘密文件,只有一张纸条,上面写了五个字—— 
 
——你们上当了。 
 
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脊髓窜上脑海。我们上当了,zola知道我们会来,而他……他用某种未知的手段操纵了我们的潜意识……这怎么可能?我愕然地想,我才是筑梦师。紧接着我猛然回忆起Fury的话——九头蛇,心灵宝石的碎片,极端强大的能量源,能够操纵意志的力量。 
 
直到那一刻,我才终于意识到,自己究竟在与多么可怕的敌人对抗。 
 
我们从坍塌的梦境里惊醒,回到夜晚的宾馆房间。Zola早就逃跑了,只剩下pasiv的软管一端无力地垂在空荡的床铺上。但我随即发现了更大的异状,Bucky没有和我们一起醒来。 
 
他躺自己的在椅子上,一动不动。 
 
绝望将我的心脏抽紧了,或许是因为Bucky的提前醒来扰乱了Zola的计划,又或许只是单纯的警告和报复,他杀死了我们的前哨。 
 
他杀死了Bucky。 
 
现实中的死亡没有梦境里那样波澜壮阔,Bucky僵硬地仰着头,面色惨白如纸,颈部的肌肉有痉挛的痕迹,上面有明显的注射针孔,Zola一定是在他清醒之前给他注射什么东西,让他再度陷入昏迷,然后杀死了他。他的左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,手腕处被割破了,深深的伤口贯穿了动脉,大量的血顺着指尖淌下去,把身下的地毯染得一片鲜红。 
 
身边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,我的手在颤抖,这是其他人后来描述的,当时我根本记不起任何东西。我跪倒在Bucky身边,试了三次,才从他的西装口袋里翻出图腾,星状的银色挂饰,那是十二岁时把这个东西送给他之后,我第一次摸到它。 
 
我像一条濒临溺死的鱼,用颤抖的手指抚过图腾里外的每一寸表面,试图找寻某种我也不清楚的东西。很快我找到了,在圆环的里侧,靠近顶端的地方,五角星的两个尖角之间,隐秘地刻着一行字。 
 
我把举到眼前,在泛起的银光里看到了十个字母,S-t-e-v-e-B-u-c-k-y。 
 
我们的名字。 
 
原来这就是他的图腾的秘密,我想象着他曾经伏在灯下,拿着细钻,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字刻上去。我想象着他脸上全神贯注的神情,想象着闪烁在他墨绿色眼底的光芒……而现在,那双眼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了。 
 
我紧紧地把它攥紧手心,用的力度几乎要将它捏碎,我的指肚压在刻痕边缘,皮肤上传来的尖锐刺痛,提醒我身处的是现实,而不是梦境。我多希望自己永远也不知道,多希望Bucky能够在上一层醒来,笑着望向我,对我说,混蛋,你这次睡得未免太沉了。 
 
但这些都不会发生了,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时的悔恨,我为自己的盲目和自大付出了代价。 
 
我一败涂地,还害死了自己至爱的人。 
 

******

 
 
说到这里,Steve暂时陷入了沉默。他的尾音带着一丝上扬,而放在桌面上的手正在轻微的颤抖。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,可我仍能感受到残留在他内心深处的痛苦,就像原本充满光明的世界里,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被阳光照到的角落。 
 
“那感觉一定很糟糕。”我轻声说。 
 
“是啊,”他的语气听上去异常沉重:“是啊,孩子,你丢失过重要的东西吗?” 
 
我愣了一下:“有过。” 
 
“跟我讲讲你最大的感受。” 
 
“大概是……不习惯。习以为常的东西突然不在身边,我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适应。” 
 
Steve赞同地看着我,他的声音平静了一些:“其实我的感受是一样的,只不过是程度的差异。” 
 
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。 
 
“我和Bucky,在他死之前我们认识了……我不知道,或许不到十年?但我们一起研究梦境,而梦境里的时间,你知道,时间要慢上几十倍。我们不止一次潜入过第三层,甚至在里面停留,度过好几个月,不知厌烦地和彼此交谈,花一部分时间做实验,其余的就用来挥霍,穿过瑰丽的大峡谷,或者就坐在门廊上看风景。不管做什么我们都乐此不彼,在梦境里,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爱。” 
 
“那听起来的确……非同寻常。” 
 
“是啊,Bucky喜欢冒险,喜欢非同寻常。有的时候轮到他来筑梦,我会警告他不许投影现实中存在的东西,可他总是忍不住玩那么一两次。他喜欢黄昏的景色,所以他会投影我们小时候住过的地方,布鲁克林的旧街道,夕阳下的小房间,只有我们两个。他把沙发垫铺在地上,拉着我在上面躺下,我们在梦境里做爱。是的,我们这么做过,听起来有点疯狂,但那感觉真的很神奇,疼痛和快感都很真实,只是一切都被放慢了,我紧握着他的手,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 
 
“在他死去之后我才明白,或许我已经和他认识了太久,久到无法习惯没有他的梦境。在那次失败之后,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尝试过筑梦。” 
 
“真的很抱歉,”我看着Steve,难过地说:“但你们的故事没有就此结束,是吗?” 
 
“是的,”他说,“还远没有结束。” 
 
 
 

*****

 


 

从Zola那里盗取的情报虽然有限,但还是包括了一些有用的信息。

九头蛇把整件事称为“洞察计划”,主要目的就是借助无限宝石的力量,操控人类的意志。在现实中这是很难实现的,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防卫自己的思想,然而在梦境里,当人的潜意识脱离了主观控制,处在自发活动的状态,一切就会顺利很多。

想象一下,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,比植梦更粗暴。如果成功,他们几乎可以毫无障碍地,在梦境里对任意目标进行洗脑,绑架目标的思想,等目标醒来之后,甚至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,只会按照被植入的想法行动。

Bucky死后的第三个月,Fury再度找到了我,希望我能够回去,继续未完成的任务,阻止“洞察计划”的实施。而我不能拒绝,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。

不过Fury也带来了好消息,他说九头蛇对无限宝石的了解,还远没有达到他们预想的程度。Zola的骗局并没有那么神奇,他只是预料到了我们会来,事先服用了缓解镇静剂的药,在梦境里借用宝石延长了pasiv的运作时间,并先于我们一步醒来而已——九头蛇并不是不可战胜的,至少现阶段还不是。

而我们必须把它摧毁在摇篮里,越快越好。

我找到了Cobb,我的导师,他刚刚结束了漫长的漂泊回到美国,在听说了Bucky的死讯后,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我的计划,对此我始终心存感激。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名叫Miles的老人,后来我才知道他是Mal的父亲,毕生都在研究梦境共享的技术。同样参与的还有一流的伪装者Natasha特工,药剂师Coulson特工,看起来这一次Fury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。

而在内心深处,我对九头蛇充满了憎恨。他们用最卑劣的方式夺走了Bucky的生命。我研究梦境不是为了杀人,但是那个时候,我是如此强烈地想要把他们赶尽杀绝。



我们的新目标叫Alexander Pierce,九头蛇安插在神盾局里的卧底之一。查明这一点花费了很大的代价,Fury没有详述,但我猜其中必然包含了若干牺牲。留给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,如果失败了,会有更多的特工白白送命,甚至包括我们自己。

这一次Cobb代替了我的位置,我们设计了三重的梦境来困住Pierce。而Coulson则拿出了强效的镇静剂,即使是枪击也没有办法把我们从梦中唤醒,只有下坠可以。Cobb说他们做过类似的尝试,很困难,但并非不可能。所以我决定相信他,铤而走险,毕竟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。

但现实总有办法超过最糟糕的预料,在第一层梦境里,我看见了Bucky。

梦境中的场景是一艘船,一艘独自航行在夜间海面上的运输舰,“利莫里亚之星”号。Cobb策划了一个绑架劫持的场景,为了暗示目标人物——他的安全正在遭到威胁。这是个典型的手法,简单但有效,Cobb说他曾经运用过无数次,早就轻车熟路。他的计划理应实施得很顺利,如果不是一个神秘的杀手阻挠了我们。

他就出现在甲板上,裹在一身黑色的战衣中。夜空被阴云笼罩,星光稀少,他的轮廓在水面上腾起的白色雾气里半隐半现,像一道漆黑的影子。

我们料到了Pierce也接受过武装潜意识的训练,可他和以往的投影士兵都不同,要强大得多,阴郁而致命,就像死亡本身。从他左袖的外套下缘露出了半截手臂,并非血肉之躯,而是反射着金属的冷冽光芒。

在我们来得及应对之前,他便不带一丝犹豫地举起了机枪。一排子弹呼啸着袭来,其中一颗射中了Coulson的肩膀。血花飞溅在甲板上。他像真正的影子一般,转眼间便来到了Coulson的面前,而后者捂着伤口跪倒在甲板上,根本无力反抗。我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,挡住了落下的刀锋。

我和他正面对峙,而在黯淡的夜空下,我看到了Bucky的脸。



Miles扶着肩部中弹的Coulson,我们暂时撤到了一间角落处的仓房里。方才的情形让我陷入了彻底的混乱。

Cobb揪着我的衣领,对我大吼:“Rogers!他只是你的投影,他不是真的!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必须控制这个!否则我们每个人都会死!”

“不,他不是。”我机械式地摇头:“你可以有一千个理由怀疑我的能力,但是,他真的不是我的投影。”我一边向Cobb辩解,一边也试图理清自己乱麻一样的头脑:“这毫无道理,如果是我……我永远不可能想象出一个这样的Bucky,更不会让他记不起我是谁。”

“那是怎么回事?活见鬼了?”

“是Zola干的,”我恍惚地说,“他不仅杀死了Bucky,还拿他做实验。”

Cobb愕然地看着我,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,似乎和我一样逐渐抓住了什么线索。而我的头脑像个超速的齿轮一样旋转着,各种可怕的念头交织在一起——如果我是九头蛇我会怎么做?我拥有无限宝石的力量,我会不计代价地测试它,Bucky掉下去的时候孤身一人,作为素材再合适不过。在杀死他之前,Zola一定用了某种方法禁锢了他的意识,把他锁在梦境里,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,工具,除了战斗之外不记得任何事……

“……真的能做到吗?”Cobb难以置信地质问,“Barnes已经死了啊!”

“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,”我说:“操纵一个已死之人,根本不会引起我们的怀疑。”

“听着,伙计们,我们争吵也无济于事,眼下谁都没办法搞清楚真相,”坐在墙边的Coulson捂着肩上的伤,艰难地开口:“但是我也觉得Barnes不像是单纯的投影,我相信队长的判断。”

在场的人,包括Cobb在内,都向我投来凝重的目光,而我攥紧了拳头,坚决地宣布:“不管怎样,我们要继续任务。如果这一切是真的,我们更得阻止他。”



在第二层,Cobb伪造了一场会议,而Natasha——在上一层她把自己伪装成Pierce的同谋——当众背叛了他。Pierce只是个政客,他不像Zola那样对识破伪装拥有独特的直觉,这场戏演得很成功——本该如此,如果不是Bucky再度出现,隔着两层钢化玻璃,送来一颗子弹贯穿了Natasha的腹部,几乎杀死了她。

他不是在Pierce的命令下行动的,因为后者看起来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。Bucky收起枪,站在对面的楼顶上,用冰冷的眼神审视着我们。该死的,他竟然可以在梦境里识破伪装者,这让我们不得不继续下潜到第三层。

胜利的机会在一点点溜走,在入梦之前Coulson充满歉意地对我说:“队长,我认为比起拯救他,你更应该做的是阻止他。”

“我明白,”我告诉他:“我会的。”



在第三层,Pierce发射了他的天空母舰,载着五百吨的弹药和他惊天的秘密,我必须跳上去,我们想要的东西一定就藏在母舰上。Cobb用直升机把我送上甲板,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,Natasha正等在地面的指挥室里。我得冲进去,突入到控制塔,把数据传送给她,来结束这一切。

这艘船像极了Cobb的手笔,钢结构的骨架从中心向外辐射延展,构成一个环,期间镶嵌着数不清的玻璃,透过云层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色泽。

我的身体已经开始习惯梦境里的战斗,投影士兵几乎无法阻挡我的脚步,但是就像我预想的那样,Bucky就站在终点前方,一言不发,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到来。

偌大的环形舱中只有我们两个,我试着叫他的名字,试着让他停下来,可是他没有回答。他不记得我,他墨绿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,当中只有无尽的混乱和痛苦。

我们歇斯底里地战斗,我折断了他的胳膊,而他在我的腿上和侧腹留下了两颗子弹,梦境里的疼痛鲜明得令人难以置信,我不知道Bucky感受到了多少,可他看上去就像一头困兽,一个被束缚在地狱里的幽灵。

我在梦境里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对峙。这太疯狂了,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疯狂的事。

可我还是打倒了他,把他伤痕累累地留在原地,转身冲进控制塔。无数人的生命等着我去拯救,我别无选择。我把芯片插进电脑,颤抖着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串指令,数据在屏幕的一阵闪烁中传送到了Natasha的位置,我终于松了口气。

“传送完毕,我要开始攻击天空母舰了!”在耳机里,Natasha的声音响起来:“准备好跳下去,Steve,你还有两分钟。”

爆炸声很快从四面八方响起,天花板开始坍塌,然后是甲板,炽热的钢架卷着火焰砸在我身边,这艘舰船现在看起来真的像是地狱了。我捂着伤走出控制塔,然后我看到了Bucky,他还留在原地,被压在一根横梁下面。

我来到他身边,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抬起那东西,把他从下面救出来。Bucky还在攻击我,用充满了困惑与绝望的方式。而我突然间不想再和他打下去。

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,已经不需要再战斗。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伤害他。

我扔下了手上的武器,被他推着掀翻在地,拳头像雨点似的砸在我的身上,痛觉甚至都麻木了。耳机里,Natasha的吼声越发急切:“Steve,跳下来!没时间了!我们得靠这个才能醒过来!”

但是我做不到,我突然想起了Cobb的话,那个关于火车的隐喻——你只有一瞬的时间来选择,跳下去,还是看着它走远。我意识到这就是我选择的时候了。如果我走了,Bucky会被一个人留在这里,和所有的孤独,愤怒,迷茫,痛苦一道,永远被锁在地狱般的黑暗中。

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。我扯下了耳机,任凭它从甲板裂开的缝隙中掉下去。

Bucky像个迷失的孩子一样,紧紧抓着我的衣领,举着那只致命的机械拳头,看起来下一秒就可以结束我的呼吸,但是很奇怪,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恐惧。

我想起几年前,他曾经靠在门边,代替我回答Cobb的问题。他说,没关系,因为我会陪着他。我还记得当时刚下过雨,屋子里泛着潮湿木屑的气味,雨后的阳光透过窗户,跳跃在他棕色的头发上。从彼时到此时,竟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久。

在漫天飞舞的尘屑里,我重复了Bucky当时说过的话,对他说:“没有什么值得害怕,因为我会一直陪你到最后。”

Bucky睁大了眼睛,眼白里布满了血丝,他的拳头没有落下来,于是我握住了他的手。

然后梦境坍塌了,我们一起坠落到了黑暗中。

******

 
 
我被Steve的讲述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:“在那样深度的梦境中,如果被杀死,你会……” 
 
“会落入limbo,”他代替我做出了回答:“你想问我进入limbo的经历?这就是了。” 
 
“那……limbo是什么样子?” 
 
“这个嘛……”Steve把已经喝空的咖啡杯轻放在桌上,然后站了起来,缓慢地踱步到窗边。我这才注意到,交谈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,外面已经接近黄昏。 
 
金色的云层像海浪一样铺展到远方。墓园里的塔顶上,已经看不到鸽子的身影。只有夕阳在上面镀了一圈柔和的轮廓。 
 
“我记得那时候的天空,和现在有点像。”他充满怀念地说:“记得吗,Bucky最喜欢夕阳的景色。在limbo里醒来的时候,我正躺在一片荒芜的沙滩上,远处是青灰色的岩壁,脚下有海浪冲刷而过,时涨时褪。他比我清醒一些,把我从水里拉出来,我在他转身之前抓住了他。他问我——你是谁?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这里,这里通常没有任何人。你为什么会认识我? 
 
“我只能一遍遍地告诉他,你是James Barnes,你记得我,你是我的朋友,我的挚爱。” 
 

******

 
 
所有的阴谋,仇恨,任务,战斗,都不存在了。在limbo里,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时间。 
 
我没有向Bucky提起他已然死去的事实。他没有记忆,这对我来说是件幸运的事,因为只有这样,他才会相信我的话,安心地把limbo当成自己的现实。 
 
limbo是人类潜意识的集合,鲜少有人涉足,因而大部分地方都只有一片原始的荒芜。在那里,我开始做Bucky曾经做过的事——无视警告,依照现实中存在的场景来构筑梦境。只有这样,才能帮助他回忆起自己原本的身份和经历。 
 
鉴于我对筑梦已经很擅长,我的策略也很奏效。我带着Bucky穿过我们曾经共同生活的街道,住进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,我享受Bucky找回记忆时的样子,在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欣喜表情让他看起来重新变成一个人,而不是一件兵器。我做得很努力,作为一名筑梦师我从未如此专注过。 
 
我们陷在limbo里,一起生活了很久,梦境里的时间并非像电影长镜一般缓慢而空虚,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做,其中的一大部分是我策划的,我喜欢看到Bucky投入其中的惊喜。我为他修理头发和胡子,把他乱蓬蓬的长发剪成从前的长度。我们一起挤在厨房里做饭,然后一边嘲笑对方一边把难以下咽的食物吞进肚子。我们去电影院看枯燥的文艺爱情片,在夏天的太阳下里分享一个冰激凌,或者在雨夜里依偎在温暖的床上,不厌其烦地亲吻和做爱。我们时而争吵,又和好,重复着平淡而毫无意义的事情,就像一对幸福的普通人。 
 
然而,把梦境变得太过真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。日复一日的生活中,我开始遗忘时间的流逝。刚开始的时候我在每一次日出和日落后仔细记下数字,大约五年之后,这些数字开始出现错误和遗漏,到了第十年的时候,计数彻底中断。我只能从脸上逐渐增加的皱纹里,感觉到岁月的积累。 
 
除此之外,还有一个巨大的矛盾折磨着我。Bucky能记起的事情越多,也就意味着他离真相越近。 
 
有一天,我在厨房里洗碗,而他在漫不经心地把玩我放在桌上的图腾,用手指在表面摩挲。过了一会儿,他突然抬起头,疑惑地问我:“它的表面那么光滑吗?我记得不是这样的,似乎少了些东西。” 
 
我因为恐惧而僵住了,手上的盘子落在地面上,摔成一滩碎片。 
 
晚些时候,我瞒着Bucky出了门,找了一幢连他也不知道的房子,把图腾锁了起来,锁在房间正中的柜子里,把门永久地掩上,选择不再去看。我知道,没有了图腾的提醒,我大概会迷失得更快,尽管如此,我还是做出了选择。 
 
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,Bucky还在客厅里等着我,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,昏黄的灯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。我走过去,俯下身,捧住他的脸一遍遍亲吻他。Bucky醒了过来,看起来很诧异,但很快投入地回吻我。我们一起倒在沙发上,开始撕扯彼此的衣服。他一定发现了我的异状,但并没有询问我的去向,我很庆幸。 
 
那个时候我是软弱的,我选择了从真相面前逃开,故意遗忘本该铭记的事实。Bucky在现实中已经死了,他只能活在这里,而我……那时的我无法承受再次失去他的痛苦。 
 
表面上看,是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挽救Bucky。但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,这个漫长的梦境其实是对我自己的救赎。 
 

******

 
 
Steve从夕阳中转过身,安静地看着我。 
 
我没想到会是这样,这个故事已经超越了我贫乏的想象力。半晌之后我才开口:“所以最终……你在limbo里呆了多久?” 
 
“差不多七十年吧。” 
 
我觉得自己已经沉浸在他不可思议的讲述里了。“七十年……”我重复着:“那几乎是一生的长度了。” 
 
“是啊,”他回答:“所以到后来,我真的迷失了,我和Bucky一样,毫不怀疑自己所在的世界就是现实。” 
 
“可我以为你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出来的。毕竟……谁能想到呢,大名鼎鼎的Steve
Rogers也犯过如此愚蠢的错误。陷在自己构筑的梦里。” 
 
Steve笑了:“可你亲自来问我,为的就是听到真相。人们乐于把我描述成一个英雄,事实上我也只是个普通人。”他叹了口气:“我只是讲述我记得的故事,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一方去相信。” 
 
“我相信你。”我不假思索地说。 
 
“谢谢。” 
 
“那么,后来发生了什么?”我接着问:“是什么再度唤醒了你?” 
 
“有人来了,试图带我出去。” 


 

*****

 


 

我没有想到Miles会来找我。

或许是出于责任感,这位老人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从坠落中苏醒,而是特地留了下来,并设法在limbo中找到了我。他来的那天外面也在下雨,他站在我的家门口,撑着一把优雅的黑色雨伞,一边抖落袖口的水珠,一边告诉我,他答应Cobb来要我带回去。

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Bucky以外的人了,甚至对他口中的名字都感到一阵陌生。然而他和所有的投影人物都不一样,真实、生动。当时的我迷失在limbo深处,几乎忘记了“真实”是什么感觉,但是Miles的到来,让我的世界开始重新成型。

可我依然没有办法告诉Bucky真相。我让Miles暂时住了下来,并向Bucky介绍说,他是我们的一个老朋友。每一次Miles试图和他交谈的时候,我总是神经兮兮地守在旁边,生怕泄露了什么关键的信息。谎言像盖在沙丘上的城堡,从根基开始便是脆弱的,也许仅仅是只字片语,就可以打开我小心翼翼封存的一切,毁掉这个美丽的梦境。

Miles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。所以,他试图说服的对象从Bucky变成了我。

“他已经死了,Steve,”他对我说:“你以为用记忆构建一个牢笼,就可以把他永远地关在这里吗?这行不通,你迷失了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
Miles的话无情地点破了我想要逃避的现实,可我就是不肯松口。“我知道,”我对他说,“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
这时候我听到一声叹息,从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。发出声音的不是Miles,也不是我自己。我惊惶地转过身,发现Bucky正倚在门框边,看着我。

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,当然,Bucky永远是我们当中更敏锐的那个。

“这个世界不是真的,对吗?”他对我说,声音听上去出奇地冷静,仿佛正在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事:“看看我们的样子,我们又变成年轻时的样子了。”

他的话让我猛然睁大了眼睛,然而他是对的,他脸上的皱纹突然间全部都消失了,满头的银发重新变成了健康、柔软的棕色,墨绿色的眼睛像蓄满水的深潭,美好得令人窒息。可他的样貌就像一个残酷的警示,无情地宣布我们共度的时日不过只是虚妄的幻想,而再好的梦也有苏醒的一天。

“我想起来了,Steve。这里不是现实,而是一个无穷无尽的长梦,死亡是唯一的出口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补充说:“你的出口,不是我的,在上面的世界我已经死了。”

Miles充满怜惜地望了我一眼,摇了摇头,转身走开了。而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,才让自己的目光不从Bucky身上逃离。

“看着我,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
在Bucky面前我不擅长说谎,从来都不擅长:“你被利用了,有人杀死了你,绑架了你的意识把你囚禁在梦里。这都是我的错,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,在这里你可以放心地……”

Bucky没有让我说完,他快步走到我身边,揽住我的脖子狠狠地吻了我。我的胡言乱语全部被他吞进了喉底,他吻得那么用力以至于我几乎忘了呼吸,头脑里只剩下他嘴唇的触感。可是等我终于从深吻中抽身的时候,他举起了一把手枪,指着我的眉心。

我记得这把枪,是我把它锁起来了,就锁在我们的图腾旁边。我以为Bucky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地方,可他还是拿到了它……我突然觉得自己愚蠢极了。

“你必须得回去,”他的语气温柔得令人难以承受:“在真实的世界里,还有你必须要做的事。”

“你呢,你怎么办?”

“我留在这里,保卫你的梦境,确保你不会再迷路。”

Bucky说着微笑起来,嘴角向上扬,红润的嘴唇抿在一起,眼睛旁边露出两道浅纹。七十年前他没能对我落下拳头,现在他微笑着用枪口对准我,却不是为了杀我,而是为了拯救。

我别无选择,只能闭上眼睛。

“我爱你,Steve。”

这是我从他口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然后是响亮的枪声,和铺天盖地的黑暗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有几分钟,或许有一生那么长。我醒来了,感觉到阳光照在眼睑上,带来轻微的刺痛。

我把手伸进口袋,Bucky的图腾还安静地躺在里面,我用拇指一寸一寸地摸过去,很快找到了那些刻痕,尖锐的边缘磨蹭着我的皮肤。

我睁开眼,我的队员们正围着我。他们看到我醒来,纷纷松了一口气。克服了最初的眩晕感之后,我发现自己正躺在Pierce办公室的沙发上,而办公室的主人已经被Coulson特工制伏,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们。Natasha和Miles冲我露出宽慰的笑,而Cobb递给我一条毛巾。

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淌满了泪水。

******

 
 
Steve的讲述暂停下来,而我的情绪也几乎被他言语中深沉的痛苦所淹没了:“我感到很遗憾,真的。” 
 
“没关系,”他反过来安慰我:“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” 
 
“所以呢,Bucky最后怎么样了,你……救了他吗?” 
 
Steve摇了摇头:“我做不到,现实世界里并没有起死回生的魔法。从Pierce那里成功得到情报之后,我们开始回收无限宝石的碎片。最大的一片是在九头蛇的基地里找到的,嵌在一台运作中的pasiv里面,而Pierce身上也带着一块小的。我猜这就是他们禁锢并驱使Bucky的方式。” 
 
我想象了一下,鉴于人类的脑电波活动于相近的频段,如果无限宝石的能量足够把它自身化为一台巨大的信号发射器,这的确是可行的。 
 
“但我们必须关掉它,你知道的,它太危险了,九头蛇的其他人很可能和Pierce一样拿着碎片。神盾局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走到这里,我别无选择。我猜如果Bucky的意识被存储在里面,现在也早就消失了。” 
 
Steve说的是对的,而我打心底感到悲伤:“后来你再见到过他吗?” 
 
“严格意义上不算,但他偶尔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,当然,我觉得那只是我的潜意识投影,不是真正的他。”Steve想了想,接着对我说:“你该知道的吧,九头蛇的事件解决之后,梦境共享的技术被严格管制了。” 
 
我点点头:“我知道这段历史。” 
 
“所以后来我也只是偶尔用它训练新人。在我的训练任务中,Bucky有时候会出现,举着枪保护我,这就是那些年轻人津津乐道的冬兵。事实上,我觉得他们的版本太夸张了。” 
 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我想起了酒吧里听到的话。 
 
“是啊,训练中我喜欢采用简单实用的场景,比如一段公路,有立交桥的那种。他就站在桥面上,摘下护目镜,远远地看着我。” 
 
“你跟他说过话吗?” 
 
“没有,这没有意义,那不是真正的他,只是我的想象。不管多像,都不会有他完美。更重要的是,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能看懂冬兵脸上的表情,他似乎是在无声地驱赶我。” 
 
“驱赶?” 
 
“或者说提醒,提醒我不要辜负他的期待。他为我而死,我们在limbo里共度了一生,我不能要求更多了,我得去做我必须做的事,履行我的职责,保护这个世界,连他的份一起努力。” 
 
Steve的话让我觉得鼻子一酸,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挺过来的,只能见到却无法触碰,那该有多悲哀。我感到眼眶一阵湿润。 
 
Steve还在继续讲述:“我慢慢地老去,后来很少再进入梦境了,但我用回忆去填补它们。” 
 
我无法再听下去,忍不住咬紧了嘴唇,低下了头。 
 
他看出了我的动摇,走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上:“别那么悲伤,孩子。你能看到外面的公墓吧,里面有他的墓碑。‘James Barnes,二十六岁,在光荣的任务中牺牲,于此地安息’——那片墓园里,有很多类似的墓志铭,很多人长眠在里面,他们也曾有爱人,年纪轻轻却被迫承受分离。这就是现实,为自由而战的代价总是高昂的,我并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。” 
 
我顺着Steve的目光看过去,思考着他的话。为自由而战的代价总是高昂的,而他……他是一个真正的、值得尊敬的英雄。 
 
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,朝Steve扯出一个笑容:“我可以去看看他吗?送一朵花什么的。” 
 
“当然,”Steve欣慰地点点头:“他会很感激的。” 
 

*

 
 
墓园里一片宁静,没有多少访客,林中的树叶在晚风的吹拂下,发出海潮般的沙沙声,金色的阳光给原本冰冷的石碑平添了几分暖意。我和Steve并肩站在Barnes的墓前,闭上眼为他祈祷。直到夕阳终于沉下了地平线,我也不得不离开了。 
 
在离去之前,我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惑:“你从来没有把整件事告诉过别人,为什么要告诉我?” 
 
Steve转过身面对着我:“理由很自私,因为我觉得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,孩子。”在夜色中他看起来真的有些苍老:“我把真相埋藏了一生,而今天你来找我,我突然希望在我走后,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记得我们的故事。” 
 
我不知如何作答,绞尽脑汁地想挤出几句安慰的话,可是又觉得其实并不需要,他的身影看起来虽然苍老、疲惫,却并不悲伤,反倒只有大海似的平静。 
 
所以我只能使劲地点头做出保证:“我一定会记住的。” 
 
“谢谢你。”他真诚地说,深深的皱纹在眼角舒展开,银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拂,他的轮廓看起来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:“我一辈子都以筑梦为职业,可有的时候,我觉得生活本身也不过是一场漫长的梦境,而等我醒来,Bucky会在上层等着我,在夕阳里朝我微笑,看起来仍然只有二十岁。” 
 
“我想他会的。”我由衷地说。 
 
-END-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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